上海最小的区，校园空间坚持“做加法”

黄浦区顺昌路徐家汇路一带有着连片的新式里弄。随着旧改动迁启动，如今，它的名字是“黄浦区105地块”。

老房子们一定未曾想到，它们中的三幢即将开始一场“短途旅行”——根据规划，这里将成为上海音乐学院附属黄浦比乐中学新校址所在地，三幢石库门将被保留下来，完整地平移至校园一隅，记录一段城市历史，更为学生创造出教育空间。这个占地面积达10827平方米的比乐新校园，也将创造黄浦区中小学“体量之最”。

在黄浦区，更多的新校园正带着老城厢独有的海派韵味，从图纸变为现实。上月，荷花池第二幼儿园8个班级的180个孩子，分别从学前街136号、合肥路11号两个校区搬入了位于肇周路201号的新园所。原先，“咪咪小”的幼儿园里，老师们只能利用楼梯通道和房屋外墙巧搭绳索楼梯和轮胎攀岩墙，用足每一寸空间让孩子们动起来；如今，新园所户外面积达到过去两个校区总户外面积的两倍。

作为全上海人口密度最高、老旧建筑最多、区域面积最小的行政区域，近年来，黄浦区校园空间面积却持续在做“加法”，秘诀何在？有哪些难题要破解？

难题1百年老建筑能否在校园“活”起来？

顺昌路605弄，曾经“七十二家房客”的烟火气已然飘散，藤蔓肆意爬上门楣，除了偶有建筑工人进出，老房子们寂静地站着。

“在进行历史风貌评审时，就有专家提出，黄浦区这么大规模旧里全部拆除确实有些可惜，不妨选取其中有代表性的、结构完整的建筑进行修缮和再利用。”黄浦区教育局校产管理站工作人员小蒋指着其中一幢告诉记者，经过考证，它最初是家“医馆”。从当年悬壶济世到未来教书育人，百年老屋将继续滋养生命。根据规划，三幢石库门将被平移至比乐中学新校园西南角，作为图书馆、游泳馆和家长开放空间使用，它们也将连成一条短短的“弄堂”，让上海的孩子体验到父辈、祖辈童年的快乐。

这，并不是黄浦区第一次在校园中为老建筑“搬家”。早在2014年，为了解决教学楼的采光问题，给学生腾出更安全宽敞的活动空间，杜绝火灾隐患，位于思南路上的启秀实验中学（现向明初级中学思南校区）内，由曾经负责上海音乐厅整体平移工程的团队负责，一幢三层法式老洋房从操场一侧移到另一侧，并完成了90度转身。

在淮海街道，现有教育资源已经无法满足周边地区学生入学需求，然而，周边历史保护建筑林立，其中就包括曾经印刷了《共产党宣言》中文全译本第一版的又新印刷所旧址和不远处的中共上海区委早期党校旧址。为了给教育用地腾出空间，两幢老房分别向东北和西南方向平移。如今，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和一所高级中学即将动工，经过平移后的两幢老宅和修缮保留的黄陂南路575号民宅，将成为“触手可及”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位于外滩源的虎丘路95号上海市同济黄浦设计创意中学，用更有想象力的方式完成改建。这幢红色小楼，前身是建于1908年的永兴洋行。用黄浦区校产站重大办主任陈智远的话说，它的改建，是一个“热水瓶换胆”的过程——外墙面还原历史建筑原貌，内部则将原有的砖木结构进行逐层整体性拆除，而后再反向逐层用钢结构体系进行替换，重建新的结构体系，进一步提高抗震性能，完善消防设施设备。陈智远说，为了尽量“修旧如旧”，房屋外墙红砖破损程度在2毫米以内的部分，用砖粉填补；2—5毫米之间则补上砖片；破损程度再严重一些，方才用砖块替代。

走入教学楼内部，感受到的则是一股时髦的“工业风”：月相变化、海洋生物、历史年表……各学科知识以可视化的形式，出现在镂空金属板上，是隔断也是装饰；教室也没有“白墙”，由玻璃幕墙取而代之，让空间更显通透，也允许学生自由写下奇思妙想。

难题2“螺蛳壳”很小，新空间如何加出来？

每当头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上海交通大学附属黄浦实验小学（原卢湾三中心小学）校长王平就知道，准是又有班级去室内体育馆上体育课了——在这个迷你校园，三幢教学楼间的狭小空地就是全部运动空间。为了确保孩子们风雨无阻都能动起来，学校将原用作校史室的房间改装成好玩有趣的室内运动馆，有大型“跳舞毯”，有室内高尔夫练习区，甚至还铺设了模拟冰壶场地，供孩子们体验冰雪运动乐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位于五楼的运动馆恰好在行政办公室“头顶上”，但王平觉得，虽然吵了点，但这才是校园最生动的样子。2020年，学校由嵩山路迁至位于自忠路的原区教育学院所在地。如何把成人的办公楼变成一座符合儿童身心特点的童心乐园，学校动足脑筋。所有的空地都铺上塑胶，画上格子，让孩子们一下课就可以比跳远、玩跳房子。图书馆灯暗了，一抬头，天花板上繁星闪烁。“城市的孩子很少能见到漫天繁星，校园虽然小，但是我们仍希望能让孩子仰望星空。”王平说。

“螺蛳壳里做道场”体现出的是老师们的教育智慧。在上海师范大学就读时，陈智远读的是建筑工程学院，如今负责全区教育用地的规划统筹，为冷冰冰的钢筋水泥赋予教育的温情。

通过创意空间设计，老师们向屋顶、向墙壁要空间。“躲”在淮海路身后的七色花小学将运动场搬到楼顶，把校园围墙变成了攀岩墙；北京东路小学将过道、墙壁等优化成为学生社交平台、阅读讨论、主题学习空间；以运动为特色的奥林幼儿园，走廊上挂的不是普通的装饰物，而是一个个摸高球。这学期，奥林幼儿园的小花园里，一条崭新的“绿色生态运动廊”让孩子们在运动时，似乎能听到小花小草的加油声——杜鹃花和瓜子黄杨丛中“长出”了双层悬吊架，三层楼高的玉兰树间搭建了树屋，吸引孩子们爬上去和小鸟打招呼，玩够了，可以选择木荡桥通向下一个运动设施，也可以像消防员一样顺着不锈钢滑杆垂直滑下来，完成一次对臂力与核心力量的考验。园长张颖自豪的是，奥林幼儿园的学生曾代表黄浦区3—6岁幼儿参加五年一次的国家学生体质健康测试，成绩远超全市平均水平。

黄浦区教育局校产管理站站长李英杰透露，为了满足教育要求，不少学校已经开始开拓地下空间。由于校园紧邻轨交13号线，向明中学地下室内体育馆用了11年方才完工，使用面积达4000平方米，篮球馆、健身房、乒乓球馆、保龄球馆、羽毛球馆、体操房、体能健康测试室等一应俱全。在上海市实验小学，地下空间被打造成近300平方米的“安全体验教室”，分为人体急救体验区、消防安全体验区、交通安全体验区、安全标志体验区等不同区域，成为黄浦教育安全共享中心。区教育局副局长吴刚介绍，这样的创新教育资源共享模式也将在黄浦区得到推广。

难题3学校要“动迁”教学秩序如何保护好？

陈智远坦言，和其他建筑工程相比，学校的改扩建对工期的要求更高，几乎要精确到天，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减少对正常教学秩序的干扰。

两个月的暑假是大修工程的“黄金期”但为了留出充足的通风时间，留给施工的时间只有不到45天。不少新工艺被引入进来。例如，在对震旦外国语中学校舍做抗震加固时，施工团队使用了钢纤维喷射混凝土施工技术，替代“压型钢板+稀释混凝土”的传统技术，将工期从原先3个月缩短至45天内，且抗拉强度和抗压强度表现更佳。

老城区的大规模旧改，为区域教育布局调整，学校升级更新带来机遇。以往，若遇到学校整体改造翻新，一年或几年时间内，学生可能需要分批迁移至别的学校过渡。两所学校同处一个校园，或多或少会带来影响。在黄浦，一项创新之举开始了——在凤阳路与新昌路交叉口的同福里地块上，两幢色彩淡雅的小楼出现在高楼之间，校园占地面积约9552.75平方米。这是黄浦区教育局兴建的临时学校，供各校过渡使用。从下学期起，裘锦秋实验学校和好小囡幼儿园就将首批入驻，直至新校园交付。

隔着矮矮的绿化带，两校操场相连，毗邻而居。从走廊到教室，吊顶都采用了穿孔铝板。“过渡学校全部用钢结构，采用浅基础的条形或筏板基础，预制装配式构件，达到快速装配建造的目的，同时满足抗震、消防、日照、卫生等办学使用的相关要求。”陈智远介绍。建设周期缩短，环境污染减少，更巧的是，开工之时正巧遇到国际钢材价格下跌，这么一算，造价也节约了1/3。

虽然是临时校舍，但功能设计丝毫不马虎。好小囡幼儿园一楼均为朝南落地玻璃窗；教学楼一楼挑空的门厅设计了攀爬区，可担负室内运动场的功能；积木王国、囡囡小剧场、乐动体能馆等专用教室一应俱全。“孩子们的童年不会重来。对学校而言，过渡可能仅仅是两三年，但对孩子来说，可能就是他们全部的幼儿园时光。我们希望给孩子们一段美好的回忆。”好小囡幼儿园园长孙敏说。裘锦秋实验小学校长冯励则捧着一份名为“小Q的奇妙新世界”的设计图，九子游戏区、作品墙、乐高墙、童言馨语留言墙……每一个角落的设计方案，有设计师的创意，更包含了孩子们在少代会上提出的畅想。“听说要搬进新家，孩子们都很期待，也拿出了自己的提案！”